由长流水至黄芦冈。 东方欲明晓星起,晨鸡喔喔鸣不已。鞭丝遥指黄芦冈,一日征程八十里。马足蹴踏浮沙间,春风荡漾春光还。朝暾初射边方路,积雪微明塞外山。山色莽莽雪分界,我来看山如看画。白云当空如雪霏,白雪在山如云挂。云满山腹雪满巅,奇观还结域外缘。正若穷探香雪海,琼英玉屑堆青天。方今四海尽涵宥,准回诸部置亭堠。西缘葱岭北沙陀,重驿而来争辐辏。我从马上瞻遥峰,峰峰环列如附庸。诘朝行过南山口,涛声入耳闻青松。
送酒至兴隆寺作歌柬树崖。 山云淰淰山风微,雪花点点如花飞。笑君无事抱膝坐,风生几席云生衣。豁达胸襟溢眉宇,皤皤其腹丰其颐。豪兴于此正不浅,何堪藜藿充朝饥。故人赠我春酿酒,烹鲜更佐冰鱼肥。吾侪山居任啸傲,还同野马无缰羁。好景在眼杯在手,酩酊痛饮复奚辞。命我仆,捧君卮。瓶已罄,再酌之。但期耳热情胥怡,此味何必他人知。雪如不止山路欹,君其醉矣无须归。
宿星星峡。 星星峡口雪不封,峡前怪石蟠虬龙。崖奔欲合水分界,径逼生寒人改容。高垒作峰列堠火,众山当户如垣墉。戍楼吹角日西坠,远寺一声闻暮钟。
由库舍图岭至南山口。 叠嶂层峦百里程,草根怒茁树峥嵘。山开鸟道通车道,涛落松声和涧声。水石崎岖荒碛冷,村庄零落暮烟横。东回马首情何极,又望云边捍深城。
与同人由格子烟墩夜行,晓达苦水和壁间韵。 挥鞭催去马,联骑共宵征。旷碛堆沙白,孤星入曙明。地荒村树断,天阔晓风清。戍客生还矣,凄迷塞外情。
由松树塘至奎素。 今朝辞谷口,又觉塞原宽。树色微茫辨,山容远近看。好风生野草,余雪勒春寒。鞭指前村路,夕阳还未残。
由松树塘至库舍图岭。 松塘有松松满山,千松万松盘复盘。盘山松高凌绝顶,天光云影迷青峦。青峦去天不逾咫,谡谡松涛入人耳。不知身在最高峰,但见天风落松子。
由南山口至松树塘。 南山之南山岧峣,满山白雪堆琼瑶。我从山口入山去,直欲置身绝顶扪青霄。所在皓以洁,入目清无嚣。危峰互高下,怪石争硗礅。十里五里时有疏林相掩映,还听冰融春涧潺湲一水鸣轻涛。轻涛殊不恶,游禽亦共乐。几阵乌鸦绕树飞,忽闻雌雉山梁作。引领望山梁,高处生寒光。崩崖欲断不得断,冻云如卧还如僵。云接山峰峰积雪,混然一气含苍茫。山灵招我顾我笑,微风拂拂恍惚相引来天阊。乱山束车路,山鸟导先步。步步入崔嵬,一步一回顾。回顾已失岭下村,举头复见青松树。松树争茏苁,树树涵烟容。嗟我月余不及见,对之能勿开心胸。心胸开,坐莓苔,松风入耳声悠哉。风声松声相喧您,一鞭遥指顶上来。顶上真窅窱,崇高立孤庙。群山相与环,旭日临空照。观者于兹叹神奇,愧我尘踪今亦到。此山穹窿自古今,我来俯仰还凭吊。庙中却立循阶墀,庙外踯躅观唐碑。碑文漫漶字残蚀,碑石斑驳光陆离。匆匆拂拭不能尽其词,词中约略惟纪侯姜师。侯姜师绩不足尚,贞观事业犹于千载想见之。驱车下山去,短桥复几度。山雪溪雪白有痕,岭松涧松碧无数。君不见盘旋屈曲如游龙,当空一落奇势飞动多横纵。又不见虬髯巍巍直立致天矫,独以瘦硬铁骨支撑寒漠奋鳞爪。或且谡谡如鸣籁,或复亭亭如张盖。参差历落不知几经春,坐阅往来过客同沤尘。孤干贞心总不改,苍颜翟黛终有神。松兮松兮孰与写其真,竟与天光山光相嘘相噙浩渺通无垠。去路何回沿,四面凌巑岏。凿石以开道,盛夏犹余寒。萦纡山势曲而曲,毗连磴道盘复盘。围以石墙垣,缭以木栏干。缘溪绝窈窕,何处闻哗喧。悠然雪径开三三,郁然松荫青毵毵。云迷北山北,路越南山南。人影乱移树影静,后车还接前车谈。前后车遥长亘里,声息相闻仅如咫。才看古干横马前,倏仰乔柯出云底。忆昔官南滇,曾上哀牢山。哀牢山头老松几万本,松花松叶落地如铺毡。清阴下,跨骢马;款段徐行神潇洒,飘飘一若登仙者。今日坐松间,又似重游也。乃知人间清闲真境不易得,得之往往在于寂寞荒凉之穷野。日落晚风凉,人来松树塘。眼波集暮景,鼻观闻松香。山峨峨兮水汤汤,雪皑皑兮松苍苍。安得此间买田一二顷,终吾身兮以徜徉。
春雁。 春雨洒我庭,好风吹我衣。云影留微阴,日光澹余晖。雁阵来玉门,嘹唳长空飞。修翎度雪岭,回顾嗟天涯。同此声嗷嗷,遗音胡不悲。湘水非故土,良时早旋归。
晚秋词 其一。 斜阳欲落犹未落,闲庭悄悄风吹幕。禽栖倦翼入疏林,菊写芳容剩残萼。深闺寂寞凉侵肌,秋怨秋愁将语谁。手执并刀共牙尺,亲裁长短寄寒衣。
晚秋词 其二。 巷柝沈沈夜已永,凌晨顿觉秋光冷。霜树低垂鸦未飞,玉炉初暖烟逾静。佳人睡起倦含嚬,欲整衣裳粉自匀。身倚阑干意怊怅,庭前尚有未归人。
过岳阳楼。 西湖湖水阔,东湖湖水长。东西同一湖,湖色争天光。我昔曾往东湖去,去时忝作潇湘主。我今复向西湖游,游踪重上岳阳楼。岳阳楼下多樯橹,天高秋朗澄沙渚。晨光暮霭气万千,日往月来人今古。古今作者皆登临,谁识先忧后乐心。山岳江湖自形胜,乾坤吴楚多胸襟。胸襟亦何托,古人不可作。先迹手摩挲,读罢泪并落。泪落不能收,霜露春复秋。回头已卅载,此日来孤舟。此日孤舟空往还,半年三度看君山。三度君山长不改,嗟我白发非故颜。
微雪得句。 塔影依墙立,钟声入暮来。云飞高岭薄,鸟掠夕阳回。老眼惟余倦,闲心未尽灰。雪花飘不住,帘下好衔杯。
长流水。 汉差人已往,唐镇迹仍留。不少去来客,都怀念古愁。三春惊半度,一水竟长流。好把轻瓢邑,烹泉酌茗瓯。
由色壁口至大石头。 又陟崎岖路,危坡逐渐登。车声闻历碌,石势竟崚嶒。山暖冰融涧,雪消水满塍。夕阳投旅店,岚影尚层层。
由蒲圻口晓发。 一舸凌江去,江潮汇百蛮。初阳争晓树,宿雾失青山。风到帆欹侧,天空鸟往还。垂杨犹未老,秋色浅深间。
宿苦水。 昨日宿沙泉,今日宿苦水。沙泉泉不甘,苦水水非旨。水胡以苦名,事则以实记。以此例沙泉,纯盗虚声矣。日午闻村鸡,我车适至止。茶炉手自烹,松炭烟徐起。挹彼峡水来,悟彻清冷指。古琴和者希,独弹有妙理。澹味知者谁,交深莫与此。愔愔证素心,穆然思君子。
长流水二首 其一。 汉差人已往,唐镇迹仍留。不少去来客,都怀今古愁。三春惊半度,一水竟长流。好把轻瓢浥,烹泉酌茗瓯。
长流水二首 其二。 暂息轮蹄处,边村落日斜。檐前栖怖鸽,树外听归鸦。绕屋垂溪柳,当春放野花。此间有佳境,原不异中华。
宿沙泉。 路上半沙碛,山中宁有泉?水悬车一篓,人憩屋三椽。墙角唤新鸟,几前寒旧毡。天涯不岑寂,展箧理诗篇。
格子烟墩旅舍和壁间韵。 君将西域景,领略客程中。影顾鸿惊塞,声闻鹤唳空。壮怀还说剑,浮迹远飘蓬。要识彼苍意,宁嗟吾道穷?
巴里坤。 背郭岭嵯峨,环城海不波。镇西新府治,拱北旧沙陀。事纪唐贞观,碑留汉永和。裴公遗迹在,悔未一摩挲。